第十章 观察
林一川已经走到了短榻前。
熏香的辛辣味道直冲鼻端。穆澜张嘴就是个两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：“阿嚏！阿嚏！”
少了二两银，荷包就轻了。穆澜感觉到了，一时有些无语。
燕声失笑道：“这位穆公子睡得四仰八叉，显然心里很坦荡。少爷还怀疑他吗？”
林一川眼神闪了闪，慢慢说道：“如果不是装睡的话。这睡姿倒让我的疑心去了一半。”
林一川很是诧异：“燕声，如果一个人睡着了，环抱着自己蜷曲如婴儿。他的防范心一定很强。”
林一川看这锭碎银有点顺眼了，极自然地放进了自己腰间的荷包。将空荷包又系回了穆澜腰间。
崔妈妈一进门就抽|动了两下鼻子，诧异地低声说道：“公子，这里也燃过那种香！”
房中没有任何动静，安静得像间空屋。
看到穆澜腰间鼓出一团。林一川的手又伸了过去。
这睡姿着实不雅。很小的时侯老头儿就告诉过穆澜。不想被人看出破绽，生活中的细节很重要。他是训练出来的习惯。没想到林一川真的能注意到自己的睡姿。穆澜打起了十二分精神。
被几双眼睛盯着，灯光照着脸，少年没有丝毫反应，睡得很沉。
临湖的门窗大敞着，吹着雪白的纱帐轻轻飘动。床榻上扔着一条蓝裙，一件蓝色纱袍。崔妈妈拿起衣裳环顾四周：“这是茗烟的衣裳，她人呢？”
他抬起了穆澜的手。
遣走燕声，林一川又吩咐了崔妈妈一句：“去把解药拿来。”
穆澜住的水榭熄灭了火烛，安静地伫立在湖边。
就在这时，崔妈妈回来了，拿了一根熏香：“公子，这香燃着在他鼻端熏一熏，片刻就醒了。”
榻上的少年睡姿很豪放。双臂伸开，一条腿搭在短榻上，另一条腿已落在了地上。丝被只搭了一角在身上。
他轻握着穆澜的手，感觉到手指的凉意，掌心微微散发的暖意。握着的感觉还不错。
灯光亮了起来。崔妈妈一眼看到案几上的香炉，紧走几步拿起来查看：“已经熄灭多时了。看残灰，用的份量比较少。”
林一川捏着穆澜的掌心，手指一点点地摩挲着。
林一川凝神注视穆澜。少年呼吸声轻而绵长，没有半点变化。
燕声警惕的地提着剑挡在了林一川身前。
燕声上前推了推门，门从里面被栓住。他利落地抽了剑削断门栓，推开了房门。
不是说要片刻才醒吗？怎么才把烟吹过去，人就醒了？林一川没想到熏香这么灵，猝不提防地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，瞬间恶心得呆住了。
他从荷包里倒出了一锭二两重的碎银，恍然大悟：“本钱就是这二两银子？凭它就赢了十万六千两？这一定是块银母吧？”
他终于放下了穆澜的手，瞥了眼他的脚。是个骨架纤细的少年，连脚也短上一截。不过，他没有闻别人臭脚的习惯，目光移到了穆澜身上。
林一川接过了熏香：“你下去吧！”
“点灯！”
呜呜……还在摸！
这是一双有着薄茧的手。很显然他的环境并不优渥，平时还要做力气活？嗯，还是个读书人。林一川摸到穆澜手指处的茧，正是常年握笔磨出来的位置。
两人一离开，屋里就静了。
手掌好像有点小，比自己的小上一圈。林一川把手盖在穆澜手上比了比。嗯，小上一大圈。
林一川淡淡说道：“对那位穆公子用不着这么客气！燕声！”
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，下巴干干净净，还没长胡子。新叶似的眉，鼻梁挺而竖直，眼睫有点长啊。林一川伸手拨了拨穆澜的睫毛。这是极痒的，少年仍无动静。他有点相信穆澜是真睡着了，自言自语道：“眉眼如此精致俊秀。不像沉淫赌场之人。”
“你去吧。有消息速来回禀。”林一川打断了他的话。
崔妈妈亲自提着灯笼，引着林一川主仆两人悄悄进了水榭的院子。吩咐服侍的婢女退到了院门外守着。
“茗烟的衣裙都扔在床榻上，她总不至于光着身子离开。房门内栓，唯一的路就是从平台下水。现在看来，她的疑点倒是比穆公子多。”说话时，林一川的目光分毫没有从穆澜脸上移开过。他让燕声抬了张椅子过来，坐到了穆澜身前，吩咐道：“你亲自去找找。东厂的人未必全部离开了扬州，别让他们发现异常。”
这是扬州首富家的公子？还要偷别人的二两银子？穆澜心疼得要命。核桃攒了一年的私房钱呢。一定让他还！不还就抢回来！
燕声看着自家公子的举动，有些吃惊：“公子还是怀疑……”
“那位穆公子瞧到了茗烟在湖中跳舞，迷上了她的舞姿，只点了她侍侯。”崔妈妈小声地说道，“妾身这就去叫醒茗烟？”
身上的布衣只值几百文。他腰间挂了个荷包，普通的蓝绸，绣的花样甚是特别……像是两枚圆鼓鼓的核桃。
传闻中银母所在处，银子会自动朝它聚集。银生银，生生不息。
极少有人荷包上的花样绣着两枚核桃，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含义？林一川对荷包上的绣花很好奇，顺手摘下来，捏到里面硬硬的一团。
穆澜真想跳起来一掌劈晕了林一川！快要忍不住了啊！
口沫溅飞。
指甲修剪得非常干净。粉色的指甲光洁干净。没有泥土灰尘水渍血迹。手指很长，瘦而无肉。指节也不突出。
还有完没完？难不成他要把自己摸个遍？穆澜有点后悔为何要选择假装被香迷倒晕睡。但他又不敢真把自己弄晕过去。穆澜暗暗发誓，再敢摸下去，就跳起来胖揍他一顿！